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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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距離拍賣會還有一天。

明珠的心情越來越好,連帶著對劉松仁的態度也愈發周全,在外人眼裏,便是柔情蜜意的一對,絲毫看不出任何弄虛作假的成分。

“來,松仁哥,你多吃一點。”

明珠剝了一個橘子,細致地將所有橘絡全部摘掉,這果肉晶瑩透亮,她撕了一瓣,貼心地餵到劉松仁嘴邊。

生煙正剝著蟹腿,看了妹妹一眼,她們之間實在太過了解,只要明珠眼角一挑,就知她心裏在打什麽小算盤。

若在以往,生煙非但不會制止她,還樂得看戲,但今日卻覺得這種小手段用在劉松仁身上太明顯,她還要保他在拍賣會前平安無事,便故意“哎呀”了一聲,撅嘴道:“松仁哥,你好壞呀。”

劉松仁被吸引過去,忙問:“怎麽啦?”

生煙嬌滴滴地將手遞給他,撒嬌:“人家為了給你剝蟹腿,指甲都壞了,你也不心疼人家。”

“是嗎,我看看。”他搭著生煙的手指,美人肌膚嫩白,上面卻有一道與之不符的紅痕,他多占了一會便宜,才道,“還真是,這手真讓人心疼。”

明珠將那瓣沒來得及吃的橘子放在旁邊的盤裏,笑盈盈地註視著他兩,看他撫摸著生煙的手,說道:“這樣,我拿禮物來補償你好不好?”

“什麽禮物呀。”

劉松仁從兜裏掏出一枚紅色錦盒,打開後是一枚金燦燦的戒指,他將戒指戴在生煙無名指上,見美人含羞欣喜,心中得意。

明珠看夠了戲,吃醋道:“松仁哥,你也太偏心了,心裏總把姐姐放在第一位,人家也要嘛。”

劉松仁知道她醋勁大,連忙安撫:“就知道你心急,都有都有。”

他掏出一模一樣的紅色錦盒,將戒指也戴在了明珠手指上,她將手捧在心口,愛慕臉紅道:“松仁哥對我們姐妹真是疼愛呢,來,我們敬您一杯。”

齊八爺進入餐廳的時候,正好撞見了這一幕,他有先入為主的觀念,心下為老五不值,觀看了一陣,好歹記得自己的任務,掠過她們那桌,走到後面去找其他客人拼了桌。

他喝了一口果汁,又看了一眼那邊的雙生花,與身邊的客人搭訕:“二位,你們是否聽說過今晚茶座可以點戲,價高者得呢。”

“還有這事?新月飯店可真會做生意啊。”

“不就是一出戲嘛,在哪裏聽不好,非要往大家夥口袋裏掏錢,我才不會上當。”

八爺故作玄虛道:“您這話可就說錯了,拿下這出戲,算是為明天的拍賣會開了好彩頭,這裏哪位不是有錢人,關鍵是面子金貴!您花了錢,大家承了您的面子,日後出了新月飯店,都要禮讓您三分啊。”

客人面面相覷:“是啊,有道理。”

劉松仁往那邊看了一眼,對她們姐妹說:“那邊說得有點道理。”

明珠自從瞧見了八爺,臉色頓時變了,但她見生煙神態如常,沒有受到任何影響,應該沒有認出來他是長沙的故人,定了定神,暫且穩住。

“這點戲可是有學問,我們家爺好聽戲,我是從他那裏聽說的,這新月飯店請的是北平數一數二的戲班子,有壓箱底的絕活,不輕易演出。”他見周圍人都豎起了耳朵,刻意大聲說:“要點戲,必須點那出穆柯寨!”

眾人之間恍然大悟,劉松仁摸了摸下巴,對明珠道:“到時候點戲的事就交給你了。”

明珠不知道八爺在搞什麽名堂,只得先應下來:“沒問題。”

早餐過後,明珠因為剛剛的事心神不寧,也因為昨天五爺的事,認出了那天進入新月飯店的其中一個人是張啟山,傳聞中的張大佛爺。

她不明白九門的人對拍賣會有什麽企圖,也怕他們的存在會影響自己的計劃,便委婉地詢問與她交好的太太:“新月飯店裏有一個穿貂的年輕男子,威武高大,又儀表堂堂,不知道是什麽身份?”

那位太太喝了口茶,不經意說:“可不就是新月飯店未來的女婿,據說是靠販賣沙土發家的,叫什麽……彭三鞭,依我看,他討得東家的喜歡不重要,重要的是能不能入了尹小姐的眼,這位尹小姐,可不是能隨意將就的主。”

明珠卻因為她的話皺緊了眉,她沒想到事情更加覆雜化了,張啟山他們竟然拿了別人的請柬,隱瞞身份進入新月飯店,目的不純。

她想要杜絕危險,就要向新月飯店的人透露他們的真實身份。

明珠不想出頭,暗示地說:“我聽聞彭三鞭來自西北,耍的一手好鞭,只是我看他這次來,並沒有隨身攜帶。”

太太不以為然:“大概是到這裏做客,總要禮貌一點,否則尹小姐怎麽看得上他。”

明珠見她不懂自己的言外之意,沒有強求,轉而去尋找更合適的人選。

生煙見明珠行蹤怪異,也存了一絲疑惑,但她陪在劉松仁身邊,沒有空去看管,只得放她去做自己的事。

劉松仁在為她展望將來的生活:“等回到了徐州的府裏,你們姐妹挑一個自己喜歡的院子,若是都不喜歡,我陪你們住在外頭的宅子裏,平日有什麽喜歡的東西,不用顧忌錢,該買就買。”

生煙攬著他的手臂,眸含春水:“松仁哥對我們真好,我與妹妹能遇到您,真是此生之幸。”

劉松仁擡起她的下巴,作勢要吻,生煙羞澀地別過臉:“這裏這麽多人看著呢……”

“哪裏有人。”他色心上來,箍住了她的肩,慢慢湊近,生煙卻看見了他背後走近的人,眼神閃爍了一下,想要推開他的手慢慢放下來了。

“請問是劉松仁劉長官嗎?”來者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褐色西裝,用著稍不流利的國語禮貌問道。

劉松仁松開生煙,回頭看了他一眼,隨口問道:“你是……?”

那人從懷裏拿出一張名片,兩手遞上:“我是清源商會的會長,一直想結識劉長官,今日有幸,不知道能否去那邊交談一下?”

劉松仁接過名片看了一眼,生煙見他有些興趣,便借故脫了身。

她沒有去找妹妹,明珠雖然從前性格毛躁,但自從來到北平,已經收斂懂事了許多,況且她為人機敏狡黠,生煙不擔心她的去向,只是她自己在回去的路上,意外被人攔下了。

生煙記得之前在大廳談論雙生花,以及在餐廳說起穆柯寨的人就是他,更何況,生煙始終覺得他似曾相識,隱約在哪裏見過。

一切太過巧合,她後退了一步:“先生有事?”

齊八爺仔細打量著眼前女子,幾乎很難將五爺敘述中的她與眼前的人聯系到一起,他只嘆世事無常,迎著她警惕的視線,問道:“請問可是生煙姑娘?”

生煙沒有回答,態度冷淡地反問:“你是誰?”

“長沙,故人。”

齊八爺說出這句話後,明顯見她的神情發生了極大變化,他補充:“我只是個傳話的,但是生煙姑娘看到這個就會明白,有人在假山等你,無論等多久,他都要見你。”

他拿出一枚質地溫潤的玉佩,玉佩底下系著紅線打成的福壽絡子,後強行塞到生煙手裏,女人的手顫了顫,如同火烙。

生煙久久註視著手心的玉佩,絡子已經很舊了,像是被水洗過多次,又像是經常被人握在手上,她腦海中浮現出當時挑選不同類型的紅線,徹夜打這個絡子的情景,更想起他日日將絡子戴在身上的畫面,心臟忽然隱隱抽疼,像是有細小的針頭紮了進去,千瘡百孔。

八爺是什麽時候走的,她不知道,只是怔怔地握著那塊玉佩,如行屍走肉般回到了房間裏,她眼裏彌漫了水霧,每眨一下眼睛,淚順著臉頰滴落,那種刺痛感越發強烈,仿佛快要無法呼吸。

她快要忘記長沙的事情了,那段遙遠……仿佛是上輩子的回憶,一幕一幕地浮現出來,她看見了開頭,便想起慘烈的結局,唇角的笑意還未聚起,就化作深沈的悲哀與恨意。

她半跪在地上,長發散了下來,手指撐在地面不住顫抖,再無以往明艷窈窕的氣質,那些痛苦的遭遇毀了她的一生,讓她曾經的期許盼望跌入深淵,而那些做惡的人依舊高高在上,不可撼動,那麽她的血淚就要白白流盡嗎?

從前那些人不放過她,讓她屈辱又痛苦地活著,現在她終於等到了機會,難道要就此放下刀,平和又仁慈地讓一切就此結束嗎?

她強迫著自己一次又一次記起那些事,將嘴唇咬出了血,提醒自己不能心軟。

既然這個世界沒有仲裁善惡的神靈,那麽只能由她自己來解決從前發生的罪惡,至於過去……不再屬於她了。

就像明珠與她自己曾經說過的話,當斷不斷,反受其亂。

為免優柔寡斷,這份早就斷絕的情意,沒有機會再懷念了。

她渾身顫抖,虛脫以致沒了力氣,只得扶著門框慢慢起身,踉蹌著向前走了一步,拉開衣櫃,將手裏的東西扔到裏面,再關了櫃門。

她試圖使自己的情緒平靜,倒了杯水握在手裏,卻沒有拿穩,濺了自己一身,茶杯也跌到地面,骨碌碌滾了幾圈。

生煙深吸了一口氣,去換了一件衣服,等她重新從浴室出來以後,已經完全清醒鎮定下來,回歸了原本的姿態。

明珠回屋後,見生煙端坐在鏡前補妝,她今日在太太小姐面前連續碰壁,又在掙紮告發之事,左右為難,心情難得低落沈悶,進門以後沒有說話。

但生煙也沒說話,明珠靜了一刻,忍不住開口試探:“姐姐最近有沒有見到陌生人?”

生煙拿起木梳,專註地梳著長發,道:“我最近每天都會出去見到許多陌生人,不知道你說的是誰?”

明珠動了動唇,將話咽了回去:“……沒什麽。”

“先不說這個,今晚茶座有點戲,你千萬不要忘記。”生煙將長發挽起,插了一支簪子固定,她今晚打扮得格外姝麗,細眉秀長,眼眸顧盼流轉,唇□□人,比以往更甚。

明珠眼前一亮,由衷驚喜:“姐姐許久沒有這麽在意裝扮了,今天這是什麽特殊日子?”

生煙垂眸,笑意不及眼底:“只是發現以這幅模樣,可以更輕松地獲得某樣東西,何樂而不為呢。”

她轉過身,攜了明珠的手將她按坐在椅子上,不問她今天消失去了哪裏,手指輕撫過她的額頭,慢慢往下:“頭發都亂了,趁著還有時間,我幫你重新打扮一下。”

她並沒有詢問,只是陳述句,明珠察覺她今天晚上的態度異常溫柔,不安地扭動了一下,卻被生煙揉了揉腦袋:“別亂動。”

明珠立刻不動了,閉著眼睛任由生煙在她臉上描描畫畫,她素來不在意自己外表什麽樣,姐姐心情好樂意給她打扮,她就應承下來,自己也不會吃虧。

過了一陣,生煙說了一句:“好了。”

她睜眼,好奇地註視鏡中,鏡中佳人明眸皓齒,也嫣笑著看她。

生煙將手搭在她的兩肩,望向鏡中姑娘充滿活力的面孔,心中升騰出憐惜之情,多希望她一直保持現在的模樣,永遠遠離傷害,活得肆意精彩。

她拾起一串項鏈,動作輕緩地戴在明珠頸上,細碎玉石墜在胸前,蘊著水光熠熠生輝,她帶著此生最好的祝福,從後面擁住了她,溫柔道:“明珠,生日快樂。”

“願你今後的每一天,都能平安喜樂,永世無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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